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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吴顺煌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国际投资者持有的印度债券减少了36%，从最高点的380亿美元减至280亿美元，这是自2012年1月以来的最低点。“不要怕，现在是加快进货，卢比一定会跌到70点（即1美元兑70卢比）。”当记者一周前向印度进口商人古普塔（Gupta）询问卢比大幅贬值是否阻碍他的进口生意时，他的观点与很多印度商人相反，认为现在才是进口货物的最值时机，因为卢比定会进一步贬值。

古普塔定期从中国义乌进口袜子，年初原来1元人民币可兑换8.5卢比左右，上周五已经飙升到最高点，1元可兑换接近10.1卢比。也就是说，受到卢比贬值影响，古普塔的进口成本以卢比计无端端增加了19%。

广东生产电蚊拍的厂家丁老板和生产家具配件的林小姐都向记者反映，受到卢比贬值影响，整个市场的印度订货商都出现了停滞。然而熟悉汇率市场的古普塔却有着更加敏锐的眼光，“目前1美元可兑换60卢比左右，市场上的专业人士一致认为最终会上升到70卢比才能稳定”，根据古普塔如此的推论，目前加大进口囤货，等候卢比进一步下跌才是挣钱的时机。

一夜回到改革前

古普塔对卢比进一步下跌的推断逐渐得到证实。8月16日，印度独立日过后，受到印度央行宣布一系列控制资本外流措施的影响，孟买股票市场暴跌4%，而卢比对美元汇率从这天起继续下降，20日创下62.725的新低。

自2008年卢比对美元达到高点后，至今已经下跌了37%。最近一次暴跌的导火线则是5月份以来市场对美联储缩减货币刺激规模的担忧，外国投资者急忙从印度的债券和股票市场上撤出资金，导致5月份以来印度卢比加速贬值，卢比对美元下跌超过12%。彭博社的数据显示，在过去三个月里，印度卢比的表现在24个新兴市场国家货币中排名倒数第二，仅好于巴西雷亚尔。

资本不断外流导致卢比持续下跌。据印度中央银行统计，国际投资者持有的印度债券减少了36%，从最高点的380亿美元减至280亿美元，这是自2012年1月以来的最低点。外国人在7月份净出售的印度股票和债券达到30亿美元。

同时，印度的经常账户赤字（Current Account Deficit，CAD）也不容乐观。在上一财年，印度获得了CAD的最高记录，占到GDP的4.8%。为了控制难以为继的赤字，印度财长最近宣称，政府今年的目标是把CAD控制在GDP的3.7%，约700亿美元。根据印度储备银行的估算，CAD占GDP的2.5%才是可持续的水平。印度面临的另一挑战是GDP增长动力不足，去年仅增长了5%，是2003年以来最低的一年。上一个月，印度储备银行把今年GDP增长预期从5.7%下调至5.5%。

这一切不禁让人联想起22年前经济改革前夜的印度。当时，印度的CAD严重恶化，外汇储备仅够15天的进口量，政府几近破产。这导致印度以黄金作为抵押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借款，从此打开了经济改革的窗口。当年卢比贬值了37%，经济增长率下降至2.1%。

即使印度目前发生了1991年以来最高幅度的卢比贬值，印度总理辛格仍向印度报业托拉斯（PTI）表示，如今印度和1991年大不相同，卢比实行市场汇率机制，外汇储备足够供进口半年以上货物。看来印度政府似乎还有很大的调整空间。

多组合控制资本外流

印度政府最近放宽一些部门的外国直接投资上限，但暂时还取不到什么效果，倒是由于征地和环境审批迟缓不前，导致了浦项制铁和安赛乐-米塔尔退出两个钢铁厂投资项目。受到印度改革停滞不前的影响，印度上一年度只获得369亿美元的外国直接投资（FDI），而前年这个数字则为466亿美元。

从外引流不成，那只好是对内截流。8月14日，印度储备银行公布收紧企业海外投资上限，规定印度企业在不通过审批的情况下，可向海外投资的额度不得超过资产净值的100%，收紧前的上限则是400%。印度公司对外投资已经走在全球的前列，在2012年3月之前的过去5年里，外国人每投资1美元到印度的制造业上，印度公司却把0.65美元投资到海外的制造业上面。

同时，印度居民向海外汇款的限额从每年20万美元减少为每年7.5万美元。这可能对海外印度留学生的生活造成一定影响。在美国留学的外国学生中，每100位学生有13位以上来自印度。同时，在硅谷创业的人群中，每10个人当中有4个来自印度。为了吸引外来存款，印度储备银行同时出政策，规定8月24日海外印度人可以在印度银行存入非卢比储蓄，并不需要按之前规定的保持4%现金和投资23%在政府批准的有价证券上。

8月12日，为减少黄金进口，印度政府再次调高黄金和白银进口关税，黄金关税从8%上调至10%，白银则从6%上调至10%，并禁止金币和金质纪念章的进口。经济事务部长阿尔文德·马亚兰姆（ArvindMayaram）在8月14日宣称，黄金进口需要储存在政府管理的仓库里。印度人每年进口500亿美元的黄金，这个数字相当于海外印度人每年汇入印度的外汇总额。

对外投资、对外汇款、进口金黄、吸引存款，看起来印度政府和央行把能够从印度人身上截流或吸金的渠道都用上了，目的就是为了阻挡资金外流，防止卢比进一步贬值。但是，当一系列措施公布，过了一个独立日后，孟买股市却创出了2009年以来的最大单日跌幅，卢比也随即再创新低，看来市场已经用行动作出了投票。

当印度央行管制资本外流的措施出台之后，印度马恒达&马恒达集团的主席阿南德·马辛德拉（Anand Mahindra）在他的微博上说：“真讽刺，我们在独立日对资本实行管控，这让人觉得像是回到1980年代”。

瑞银集团新兴市场交叉资产战略的全球主管巴努·巴威贾（Bhanu Baweja）在接受彭博社采访时称，此政策最多限制了大约50亿美元的流动性，并没法扭转局势。

曾任印度政府首席经济顾问的经济学家桑卡尔·阿查亚（Shankar Acharya）则在印度《商业标准报》上撰写评论称，印度卢比的失败缘于政府自2008年以来的一系列政策错误，最近的资本管控行为只是隔靴搔痒，并无法根治印度的不平衡问题。

印度经济再平衡何解？

不过关注切身利益的外国投资者可不这么简单认为。印度的情况如果继续恶化下去，很容易使人联想起亚洲金融危机时的马来西亚，那时马来西亚锁定汇率，并实行一系列严格的资本管制。目前很多外国投资者对事态密切关注，并对印度政府可能转向外国投资者开刀产生担忧。

印度经济的再平衡到底何解呢？金融管理专家拉贾韦德（A. V. Rajwade）在《经济和政治周刊》上撰文认为，要让印度卢比一步到位，贬值到70+的水平，那才是卢比的真正汇率，这和印度储备银行认为目前卢比价格是由市场决定的观点相左。

拉贾韦德认为卢比实行自由浮动后，印度市场变得高度金融化，上一财年，FDI仅为CAD提供22.5%的资金，而其他都由挥发性投资组合（Volatile Portfolio Flows）和外部债务构成。市场变得极为动荡，同时卢比却受到高估，因为在当前汇率下，印度可贸易的商品在国际市场上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或许拉贾韦德的观点具有一定的说服力，因为印度商人古普塔目前还认为，卢比在70点的水平上印度人依然会从中国进口袜子，所以在目前60点的水平上他认为是一个囤货的机会。不过，卢比风波只是印度经济结构问题中的表面现象，印度人更需要调整的应该是其脆弱的制造业，不然卢比跌到70点，只会使进口产品更贵，却还无法提高出口竞争力。CAD高企和导致的高通胀率，在失望的经济前景下，将会紧紧拖住印度经济增长的步伐。